辩护人，什么是你的贡献？

  “不要问国家给了你什么，首先应当问你为国家做出了什么贡献。”美国第35任总统肯尼迪如是说。而作为刑案辩护人，我们是不是也要扪心自问，自己究竟为这生于斯长于斯的国家做出了什么贡献？

  韩国电影《辩护人》中的律师宋佑硕，高中学历，没有背景，囊中羞涩，努力通过司法考试后，先是有过短暂的法官生涯，继而又下海当律师。一界草根，他先是抓住房产交易红火的时机做不动产代书，在同行竞争激烈后又转而从事税务咨询，不问政治闷声赚大钱。影片的上半部，我们看到的是宋佑硕打理自己的律师事业，颇具经营头脑甚至会点小“投机”，他的形象有些滑稽并没有“伟光正”，甚至在一次酒后与他的记者同学为了争论学生运动的价值和作用而大打出手，当他的前辈请他为人权案件辩护时，他一口回绝，影片到这里并看不出主角宋佑硕有什么特别出色之处。而当曾经吃过霸王餐的开餐馆大婶的儿子朴镇宇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所构陷的时候，宋佑硕挺身而出，影片由此过渡，正是这一前后对比，更显出宋佑硕做出选择的难能可贵，用其所开设律所的事务长的话说，“今天起，是你把自己安稳的人生一脚踢开了。”在法庭上，宋佑硕并没有按照事先碰头会的布署，作为辩护人配合法检两家走走过场，而是做了充分准备，在法庭上的几个回合都能迅速引经据典，一一揭露案件诉讼程序中的违法行为，可谓义正词严，激昂慷慨，理性与血性兼备，正应了“要做死磕派，先做技术派”。就是通过这一案件，使他找到了一名真正的法律人究竟应该为自己的国家做出些什么贡献的目标，也即能做的爱国行为是什么，从而实现了从一名商务律师向人权律师的蜕变。

  看毕影片，使我潸然泪下之处，大抵有四：一是在宋佑硕开办律所出人头地之后，为还七年前的欠饭账，而小吃店的大婶婉言谢绝他的回馈之后，他拥抱大婶的那一刻；二是小吃店大婶坚信自己的儿子朴镇宇不是国安部门所称的左派分子，为争取儿子的清白和自由而跪求律师宋佑硕为儿子出庭辩护的那一刻；三是宋佑硕接受小吃店大婶委托，与其前往拘留所会见在押的朴镇宇，母子相见撕心裂肺放声痛哭的那一刻；四是当宋佑硕作为被告人出庭受审，其所开办律所的釜山市142名律师有99名律师出庭为其辩护，法官宣读辩护人名单，一干辩护人应声肃然起立的那一刻。通览电影围绕着一个主题是一名律师抑或法律人群体究竟应该或能够为自己所在的国家做出一些什么贡献？面对不合法的强权，我们是无奈低头服从还是坚持不懈抗争？接了刑案收了律师费之后，我们是应付了事，还是应当认真负责地履行辩护人义务，为争取嫌疑人的权利而不惜付出个人的代价？

  宋佑硕在法庭上的咆哮倾吐了他对国家的诠释：“国家，证人所说的国家到底是什么？大韩民国宪法第一条第二项，大韩民国主权属于国家，所有的权力都由国民产生，国家即国民。但是证人毫无法律依据，一味强调国家安保，就把国家镇压践踏在了脚下，证人所说的国家只是强制取得政权的一小部分。难道不是吗？你是让善良无罪的国家生病的蛆虫，军事政权肮脏的帮手而已。”宋佑硕在庭审中打出的最后一张王牌是请出辩方证人、一位曾经参与过审讯过程的现役军医，他证明警方在审讯中存在刑讯逼供的情况。眼看马上就要翻盘，然而，军医证人没有能够安全走出法庭，而是当庭被以逃营为由抓捕，其证言也被删除。宋佑硕的整个努力看似功亏一篑，让观看者的希望从顶峰掉到低谷，其实在韩国当时的体制下，这个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但并不能因为环境的黑暗，就放弃斗争的过程，个案也许不能改变社会现状，但如果在每个个案中，辩护人都对司法程序中的违法现象视而不见，则偏离法治的轨道势必渐行渐远。

  法庭上作为辩护人的律师宋佑硕对作为证人的警察的质问，实际上是法治建设者、维护者和践踏法律、蹂蔺人权的公权力的对决。“作为律师好像不太懂法”，这句话不只在影片中才听到，现实中手握权柄的人心目中自有他的一套法律。虽然最终真相也许被蒙蔽，但每一位做无罪辩护的律师都曾为真相而抗争过，就无愧于辩护人的职责！

  “即使岩石再坚硬也是死的，鸡蛋再脆弱也是活着的生命，岩石最终会碎成细沙，而鸡蛋终究会孵化越过岩石”这番话无疑在影片中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当面对诉讼程序中司法人员的违法行为，我们作为辩护人敢于说“不”；在庭审中，我们敢于和代表国家的公诉人抗衡辩论，说出自己真实的辩护意见；在大是大非面前，始终保持一颗敬畏法律、信仰法律、捍卫人权的良心。也许一个辩护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当所有辩护人及至法律人的力量汇集成河，就将推动着历史的大轮朝着民主法治化的方向前进。这，就是我们刑辩律师作为法律人对国家的贡献。

  最后，请让我借用江平教授在《中国大律师》中的序言作为这篇影片观后感的结语。“律师兴则国家兴——只有律师制度发达了，国家的民主、法制制度才能够更加完善，律师制度的成败关乎国家的兴亡。我们看西方国家，对人权的重视、对法治的重视，很大程度上都表现在对律师作用的重视上。”

上一篇： 我不相信

下一篇: 律师职业的未来及律所的定位